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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怀岸长篇小说《巫师简史》:当巫文化遭遇现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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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16/4/17 12:13

正文摘要:

于怀岸的长篇小说《巫师简史》记录了湘西大地历史巨变中个体生命的沉浮,动荡的历史风云、神秘的地域文化、悍勇的民族特性都在小说中得到诗性的表现。小说把人物置于特定动荡的时代环境中,对于人事的是非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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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一一 发表于 2016/9/1 17:43
巫的张扬与神之解体
  ——作为巫性书写的《巫师简史》
   罗宗宇
  楚地巫风,湘西尤盛。巫风成就了一些南方作家,更成就了湘西作家。自沈从文以来,巫文化是文学湘军湘西书写中的重要内容,也已渐成传统。湘楚文学应该是生命魅性的产物,从地区和多民族的生活传统出发,湘西作家于怀岸的《巫师简史》(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年5月版)在小说叙事中张扬了巫文化,同时也写出了神的解体,是当代巫性书写增加了一篇力作。
  《巫师简史》是一部以巫师为主人公的长篇小说,成功塑造了赵天国这一巫师形象。从湘西书写来看,过去沈从文曾经在短篇小说《神巫之爱》中以巫师为主人公,就当代长篇小说而言,迟子建也曾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以较多笔墨塑造北方萨满形象,但都不是以巫师作为长篇小说的主人公,这一点可能是《巫师简史》的艺术突破。小说以巫师赵天国的人生为线索,自其承接神谕成为巫师写起至其被枪毙止,突出了他 “作为一个巫师,一个天神的使者,他的任务是驱魔、镇妖、除邪、解秽,保山寨人人平安,六畜兴旺”的种种事件,如打卦问神预见了猫庄的火灾,与赵天文冲突维持猫庄的传统、保护性处理赵长梅等。
  小说在发现湘西历史人文时也呈现了诸多巫文化事象,巧妙地融合了猫庄人求神问卦、施邪法放阴箭、梦魇显灵、雷老二“赶尸”、彭武芬“落洞”、赵长春“飘魂”等湘西巫事,还原了生活的巫化和巫的生活化。如赵大春死后,其母赵彭氏在梦中听到了长春的呼唤,这是赵长春在“飘魂”,又如雷老二为赵天文驱鬼降魔,准确预知其死亡,更为称奇的是雷老二的赶尸,尤其是最后一次在自己中弹后仍然从抗日战场赶回了赵长春等人的尸体,“赵天国对着雷老二的尸体跪下,猛然大喊一声:‘族人们,都过来给雷师傅磕个头吧。峡谷里最后一个赶尸匠走了,他硬是在自己死后还把猫庄的三个人接回了寨,他是我们猫庄的恩人呐!’”( 《巫师简史》第 395页)体现了猫庄人以痴迷巫术的方式对生命的尊重。
  《巫师简史》有不少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但这是一种有湘西本土神秘文化因子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或者说是湘西本土化的魔幻现实主义,如同扎西达娃的西藏叙事一样。如猫庄每个巫师接过法器正式成为巫师时,都会神水里知道了自己的人生结局,就从赵天国从巫师的神水看到了自己被枪毙的人生结局,后来果真如此。还有赵天文得病后奇怪地越长越小,赵长梅生出了有猪尾巴的孩子,天神一阵风收走了巫师赵天国的法器等,这些魔幻书写与湘楚文化浪漫精神蕴含的先秦巫风有直接联系,是一种民族文化心理结构作用下的魔幻,最终指向一种精神上的深刻与真实。与其说是一种艺术手法的探寻,倒不如说是一种题材和思想的交互建构。
  在突出对湘西巫性之常的描摹之时,《巫师简史》也理性地表现了这片土地的变,这种变有政治上的不断战争,更有精神文化上的“神的解体”。赵天国努力维护的某种传统终究抵挡不住时代的洪流,赵天国感觉法力越来越弱,那块预知未来的羊胫骨卦也越来越不灵验,巫师的宿命没有在赵天国三十六岁那年应验,而巫师法器在那一年的消失也正式宣告了猫庄从此再没有了巫师, 这是关于“神的解体”的一种具象同时也是一种抽象的表达。事实上,小说如实表现了猫庄“神的解体”更多来自猫庄之外的影响,商人曾昭云进入猫庄,带来了罂粟和毛瑟快枪,走出猫庄又回来的彭学清和赵天文带来了更为巨大的冲击,赵天文学会了商人的精明、势力和狡诈,曾在卦象上明确显示为给猫庄带来危险的“外乡人”,他挑战赵天国的作为族长和家长的权威,在内分家,在外当保董,动摇了猫庄的固有秩序,越来越不象一个猫庄人,猫庄的黄金时代过去了。另一个走出猫庄的赵长林,后漂洋过海去美国留学,不再相信猫庄的阴法杀人,而是以科学的态度对待巫文化,都表明了现代性来临时“神的解体”,在赵天国被枪毙时猫庄传来的隆隆炮声中,一个村子毁灭了,一个时代结束了,“神的解体”完成了。于怀岸把故事放置在猫庄,传承和重建巫楚文学的神话传统,守护着那种充满巫性的文学, 以象征的方式讲述巫师史,对民族和区域文化的发掘和重构,通过“含魅”方式发现和构建了一个想象世界。
孔一一 发表于 2016/6/9 23:48
孔一一 发表于 2016/5/15 09:31
磨剑七年,献给湘西故土的一部回望之书

龚爱民   于怀岸

爱民:是什么驱使你写《巫师简史》这部书的?

于怀岸:最大的动力是乡愁的驱使,我自己认为这是一部关于思念的书,也可以称之为回望之书。思念故士,回望湘西。这部书初稿写于2008年,当时我在广州做自由撰稿人,但父母和孩子都还在湘西的一个小县城里生活。那种思念亲人思念故土的感觉,我想就是乡愁吧。我从十九岁高中肄业后一直就在外面混,可以说很早就离开了故乡,时时被乡愁包围和浸袭,很早以前就想我一定要写一部关于湘西的大书,大约1998年左右,那时我在广州一家工厂里做勤杂工时,曾经动笔写过几个章节,当然由于那时功力不逮,写废了。《巫师简史》里一些人名和地名,就来自于那部写废了的长篇小说的草稿。这个念头从2006初年我来广州做自由撰稿人时更强烈起来,2006年到2007年那两年里,我使劲地写了一批中短篇小说,有近百万字,陆陆续续都得以刊发,特别是在《上海文学》刊发的《一粒子弹有多重》和在《中国作家》刊发的《一座山有多高》这两部写家族历史的中篇小说,反响都较大,其实只是我写这部《巫师简史》的热身运动。

爱民:《巫师简史》从写作到出版花了七八年时间,是因为写的不顺,还是想精益求精?

于怀岸:其实写的还是蛮顺的。因为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比较充分,一方面我出身于湘西成长于湘西,另一方面,由于我的家族原因,我的老太爷跟湘西王陈榘珍的关系非常特殊,读过陈榘珍《艽野尘梦》的人都知道,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一手促成陈榘珍搞的湘西自治,还有我的祖父跟旧时的军政人员以及很多土匪头目都有私交,我从小到大听到这类故事很多。虽然从十九岁起我就开始在外面跑,但几乎每年都会回湘西,有时呆的时间比较长,老师和朋友比较多,能收集到很多有关湘西民国时期的文史资料。案头功夫做足了,写起来就比较顺手。我记得《巫师简史》是那年六月动笔的,几乎每天没间断过六千字的速度,到九月五号就写完了初稿最后一个字。主要是写完后,我花了很大的功夫修改和润色,使得这个时间显得漫长了。特别是校对,近四十万字的篇幅,不仅花费时间,而且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爱民:《巫师简史》作为一部长篇历史小说,能否谈谈你写作此书的目的,还有你创作历史题材小说的标准?

于怀岸:写作目的前面说过,就是想为湘西母土写一部大书。当然《巫师简史》是否能算得上是一部大书,还需要时间来检验。湘西在外人的眼里,可能是一块神秘、神奇的土地,在我的眼里,那是生养之地,是母土,需要我发掘和记录这块土地的历史和人的故事。我创作历史题材小说注重两个方面:一是试图真实地还原历史事件;二是力图还原历史中的人的真实心灵。在《巫师简史》里我尽力把那段历史语境中的人名符号还原成一个个鲜活的、有血有肉的,背负着爱恨情仇的生命个体,描写出他们在“猫庄”那片不毛之地上爱过恨过,悲壮地抗争过,愤怒地呐喊过,活色生香地活过,然后如同蝼蚁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著名评论家贺绍俊老师曾经说过我的历史小说“跳出了政治意识形态的历史纠缠,较好地触摸到了生命意义的终极问题”。此言我把它当成写作历史小说的一句警言,时时要求自己努力做到这一点。


爱民:沈从文写湘西的作品已经名满天下,《巫师简史》写的是从清末到解放初半个世纪的历史,跟沈老作品描绘的时代有很大的重合,你认为你的作品和沈老的作品有什么相同和不同之处?

于怀岸 我认为这个没有可比性,也不能比较。真要对比那也是别人的事,评论家或者研究者,应该由他们去做。作为同写湘西的晚了几辈的作家,我自己怎么能说呢?一说就错。不过,沈老的作品我从少年时代就开始阅读,是我最初写作的样本,也是我至今还在吸收的营养。我家里有一整套《沈从文全集》,时常睡觉前拿出一本翻翻。我是非堂喜爱他的作品的,像《边城》《丈夫》《月下小景》不晓得读过多少次了。沈老的作品大多写的是沅水流域(包括其支流酉水)小镇和码头上的人和事,沈老自己也说他的写作是要“搭建一座供奉人性的希腊小神庙”,这种写作意图也是我非常认同的。《巫师简史》主要是写沅水支流酉水河边的一个偏僻山寨五十年的变迁史,故事只在仅仅几十平方公里内展开,在这部小说里我努力地开掘人性,不仅仅是人性的真善美,也描写了人性的阴暗面。总之,我想把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讲得精彩些,讲得沉重一些,也想尽力把这些历史中的人还原得更逼真,让他们的人性更复杂一些。


爱民:湘西确实是一块神秘的土地,《巫师简史》里写到了很多奇异民俗,像赶尸、落洞、瓢魂等等,你是为了增加小说的神秘感而有意为之的吗?

于怀岸 不!我曾在很多场合反复讲过,我不赞成小说用大量的篇幅描写民风民俗和风景,像《红楼梦》或者《战争与和平》那样花大量文字去描绘民情民俗不是现代小说的写法。现代小说讲究直接切入,要挖掘的是人的生存的困境,以及对人类的历史、现在或未来的深度思索。现代小说非常忌讳一般性的展示。再之,这类描绘性的文字展示比得过相机、摄像机吗?以前的小说花那么多的文字去描绘这些东西,是时代的原因,那时的科技不发达,没有成像技术,只能靠文字记录。而现在网络上有海量的视频和照片,全世界有数以万计十万计的专业摄影师和非专业摄影的驴友,任何神秘的风俗民情都可以从网络上搜索到高清视频和照片。我还是认为,所有的小说,都离不开人,而且只能着墨于人,穿插其中的民俗风情不是不可以有,但也应该为小说中的人的命运而服务,为揭示复杂的人性而服务。《巫师简史》里确实写到了赶尸、落洞、飘魂等湘西的奇异民俗,首先这是一部魔幻主义的小说,不是我要选择用魔幻主义的表现手法来写作这部小说,而是湘西本来就是个魔幻之地,主人公的巫师身份也决定这部小说的魔幻基调。小说中所有这些奇异的民俗是与那些人的命运相关的,像赶尸匠雷老二,他必然会在自己死后也要完成自己的职守;像彭武芬,她苗家女子的身份和她期盼的得不到的爱情必然会使她落洞而死;而赵长春是个军人,在那个血与火的战乱年代,他的命随时可能陨殁于战场上,还有,他与一生深爱的女人不得相见,他的魂岂能在自己身上?说实话,在写作此书时,困扰我最大的问题,也正在于民俗风情这一块,若要精彩好看,把湘西的巫、傩、蛊术稍加渲染,这部书就可以撑到百万字,但我最终还是舍弃了这些展示性的东西,阅读此书的读者会发现,很多有关民情民俗方面逃不过去的地方,我是使用了注释的,用非常精简的文字注解它,这样既不占篇幅,也有利于帮助读者理解此书的情节发展和了解当时的湘西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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